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租来的房子也是家,我不想再凑合着住了 | 湃客Talk

湃客Talk 湃客工坊 2022-04-11
2021年的进度条到了末尾,在这个时间节点,我们习惯回顾自己错失的机遇,忍耐父母的新一轮催婚,咽下上司的新年大饼,一句“我emo了”,框住都市年轻人的万千愁绪。
当年轻人emo了,他们的情绪出口在哪里?《湃客Talk》年终特别策划,联合优质创作者和资深学者,探求当代年轻人的消费、学历、住房与婚恋难题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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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在一线城市工作的年轻人而言,租住的“家”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?
如果你在合租,打开公共洗手间的马桶盖需要极大的勇气。如果你实现了“整租自由”,金钱或者通勤时间,总要牺牲一项。
疫情之下,我们更加感受到空间的限制。爆改出租屋的节目让老破小焕发生机,鹤岗的房价也撬动许多打工人的心。但仔细斟酌,“张同学”的老屋窗户不时漏风,李子柒的乡村“大别野”只是滤镜,异地买的“白菜价”房子十年没涨,要放弃的东西或许太多。

上海的弄堂。据租房app显示,上海市中心的老式公房租金在4000-7000元不等。/ unsplash

在大城市“租一辈子房”到底有多难?年轻人离体面的居住又有多远?本期《湃客Talk》邀请到上海财经大学经济社会学系讲师孙哲,以及搜狐四象工作室主编杨丽娜。他们认为,去鹤岗买房只是看起来很美,我们渴望的“有猫有快递”的日子,只能在人口密集的都市实现。租房不代表“不体面”,关注到政府公租房政策,探索身边的社区公共空间,能让我们和这座城市真正联结。

家装爆改节目呈现出改造前后的强烈反差,最终会传达一种观念:房子是租来的,但生活不是。
我自己也是家装爆改节目的忠实爱好者。爆改界同样非常内卷,40平米的出租屋,从花几万元改造变成花四五千、甚至800元改造,成本越来越低。一是因为年轻人刚毕业的时候没有太多钱,二是因为疫情之后,很多人缺乏安全感,有反消费主义的情绪。数据显示,90后的存钱比例相对疫情前更高,锻炼的人也比疫情前多。豆瓣上的“丧心病狂攒钱小组”、“抠门联合会”都在传达反消费的理念,在这样的理念支持下,低成本的出租屋改造更加有市场。

“低成本改造出租屋”是不少社交软件上的爆款话题。/ 小红书 @爱家居的喵喵

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,出租屋里物理意义上的空间分区已经不存在了,没有客厅、卧室、餐厅的分区。一些自媒体喜欢打造“1平米概念”,教你如何用一平米搭建吧台,打造衣橱间。
我小时候住在平房,不但有各个空间的分区,还有很大的院子,有养鸡和种花的地方。年轻人来到一线城市,不可能一开始就拥有这样的空间,但在自己的小家里面,也能利用“一平米”提升幸福感。
家装爆改节目里的改造并不奢华,反而需要一些巧思。它不是消费主义的,而是创造性的。
现在年轻人的居住消费并不是均匀的。可能这个房子的房租并没有很贵,但是它里面摆着一件特别贵的手办,其实就是通过自己的创意,用这个有审美价值的手办去确定:这个空间属于我。并且这个物件是可以带走的,让租户有一种自我认同感,也会消解一定要先买房,才能改造“家”的沉重感。 
现在还有一个概念叫做“整租自由”。年轻人更在乎群己权界,很多研究和数据表明,刚进入求职市场的90后最喜欢“一室户”,因为它提供了整租的最小成本。 
以往村落和大院里的熟人社会只存在于记忆里,大城市里年轻租户及有能力买房子的业主基本是“反邻里属性”,对于邻里关系的态度是消极的,希望用物业解决所有问题。
不管在个体居住还是社区层面,都不能过度地浪漫化年轻人的社交,私密性空间里的社交都是迫不得已的。
如何形成群体关联呢?以后的社交不是基于串门,而是通过第三空间。比如《老友记》里咖啡厅的沙发,它的触发点就是兴趣。读书会、做美食、夜跑,都可以让年轻人自主社交,再和小区里其他人形成关联。
城市行走(City Walk)在年轻人中特别流行,上海很多组织都在做这方面的公益或者商业实验。比如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,提出“15分钟社区生活圈”的概念,在各个社区建设艺术展。骑行也是探索城市的一种方式,我调研的一个公租房社区就通过骑行探索西岸滨江的公共空间,形成一种“趣缘联结”,让年轻人不断走出来,是非常有创新精神的有益体验。 

上海西岸滨江的油罐艺术中心,提供多元艺术生态的独特空间。


四象工作室做过一篇稿子,叫《买白菜价房子的人后悔了吗》。李海在“流浪吧”里分享鹤岗买房的经历走红之后,我们就开始关注这个题。后来黑龙江又出现一个地方,据说买房花了 2 万,装修花了 3 万,当时就觉得太魔幻现实了。
我们在一个常用的卖房 App 上调查,发现确实有很多 10 万元的房子,但其中一些是地下室,一些是单间和仓库,一些是真的毛坯房,但都集中在很偏僻的地方。
按照中介的说法,去鹤岗买房的人大部分从事线上工作,比如主播、游戏代练和网络写手。房价低的城市大部分集中在人口外流的地方,在鹤岗买房,靠当网红主播实现了财务自由,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,基本上是没有这样的新闻的。年轻人过去后会丧失现实交流的空间,但生活不可能永远集中在网上。
乳山是我们长期的观察样本。有些人会投资乳山的房产,2012 年乳山的房价是 3248 元/㎡,,到 2021 年,乳山的房价变成 3607 元/㎡,,没有太大变化。现在再去投资低价的房子,很大概率也会遇到乳山这样的问题。如果没有一定的人口基础,你的房子很难交易,也很难升值和出租。所以综合来看,逃离大城市、去鹤岗买房不是一个好的出路,它更多寄托了大家对拥有房产的愿望

鹤岗市存在人口流失问题,图为鹤岗的敬老院,它曾是一所幼儿园。

房子有很多的属性,比如作为居住空间的属性和投资品的属性。就算你有很多房产证,住在鹤岗之类的地方依然不会给你好的体验。 
房产崇拜面对的一个更大的情景是“收缩城市”,就是城市人口流失的现象,它会形成结构性的外迁,这个时候你再去投资这些地方的房产,在实用性上会差很多。不是所有地方都会再进行城市化,更不是所有地方的房价都会涨
我们不要低估年轻人的高速流动。即使是一个一天到晚不出门的宅男,他也要在大城市里宅着才能吃到外卖。年轻人的“宅”和“独居”,都需要高度发达的服务业支持,只有人口高密度的城市才能提供。最近抖音上很火的张同学,连去城里买菜都要在家门口等半天汽车。 
现在大家好像觉得高密度是不好的,其实高密度才能产生规模效益,也能带来最好的医疗、最好的外卖配送和各种各样的服务体验,这也是年轻人不愿意回老家的原因。 


北上广深等大城市的租金非常贵。贝壳研究院做过分析,在北京月收入要达到 2.1k 才能实现“整租自由”。整租自由建立在这样高的价格之上,很多人会在比较远的地方租房,又会带来另一个痛点——通勤时间过长。
如果选择合租,会遇到与舍友卫生和生活习惯不合的麻烦。我特别认同孙老师说的“租房过程中很难交到朋友”。

《老友记》里的室友相处场景是非常理想化的。/ 《老友记》剧照

年轻人租房的“坑”大概分为几个大类,就是房源、合同和房东,都是孙老师说的“住房规范性”的问题。
房源上看,有人因为网上的“照骗”很快租了房,却发现室内配置非常差,自己不得不承受损失。签合同的时候,有些人没看清楚租房的条件及违约责任,忽略了不利于租客的霸王条款。还有一个问题,很多人遇到的不是真正的房东,而是“二房东”,因此在租房的时候要确认房东的身份,需要房东拿出有效的产权证,并在水费、物业费的结算上面给出书面的保障。
房源的稳定性也是一个问题。房东个人的需求会影响你能不能继续租这个房子。
从大环境来讲,这是租房界的乱象,但对于我们个体来讲,它是租房过程中遇到的各种痛点。住长租公寓的核心问题也是不稳定,比如之前的租金贷爆雷,房产中介资金链断裂、没办法运营。租客当时既没有房住,还一直要还贷款。

租金贷爆雷事件特别值得大家警惕。对于年轻人来说,莫名其妙签了租金贷,就是签了两份协议,一份是租房协议,一份是和银行的贷款协议。这时候中介拿了钱跑路,租客要承担房租贷款。
我们国家非常快速地解决了这个问题,毕竟它涉及的金额还没有那么大。目前租金贷已经被严格地限制了。金融不只是用来赚钱的,它应该带来社会福祉。我们现在也非常谨慎地在研究如何利用金融化的方式正向赋能租客。 
比如小额贷款在很多时候能对低收入群体产生正向功能。租房市场上也有很多贷款类的支持和金融化的措施,但一般都给到了企业端。如果从供给端得到贷款优惠,租客能得到更现实的好处,比如居住支持、相对优惠的房租以及相对长的租房周期。
因为信用机制,我们现在住酒店是不需要付押金的,那在租房当中,或许也可以采取这样的方法使年轻人降低“付三押一”的成本。

我印象里的公租房是很偏远、很简陋的,北京百子湾公租房改变了我的印象,它充分考虑了人的活动空间,有很大的社区空间,还有很好的绿化,甚至具有住房上的家居美学。
公租房的居住权是规范的,它提供了稳定性,不存在房东临时把房子要回去,或者租金贷爆雷导致你无家可归。如果大家都能租到这样稳定的房子,很多人可能不会掏空六个钱包,把买房当成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。
但我觉得公租房的申请门槛有一点矛盾,比如北京要求家庭的年收入要在 10 万以下,但公租房的租金大概在 70 元/㎡, 40 平米房子一个月的租金大概在 2800 元。对低收入人群来说也不是很低,而且要以家庭为单元,会天然地把我们今天讨论的年轻人群体排除在外
我刚毕业的时候在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,公司给刚入职的人提供五环外的出租屋, 1500元 租一个卧室,有班车接送,非常方便。互联网大厂或其他大公司,也可以给年轻人一些租住的可能性

我对公租房的看法非常积极,今年国家出台了保障性租赁住房的政策,这是全国层面上的推进。原来的保障性住房都是用来卖的,而公租房是用来租住的。很多有孩子的家庭依然要租房生活,这在超大城市中是正常的事情。
马岩松在设计百子湾社区的时候,很在乎“有尊严的居住”,包括阳光权以及公共活动的权利,这是非常有前瞻性的。 

北京百子湾公租房小区内有很多公共空间,图为可以当作社区小剧场的下沉式空间。/ 图源网络

北京公租房的居住优先家庭单元,是因为家庭的居住是持久性的,而单身的青年群体可能是临时性的。公租房在建设初期的限制都会比较多,尤其是先保证低收入群体。杨老师提到 2800 元左右的租金对于低收入群体来还是有点高,但我们想想,如果这房子用来卖的话,门槛就更高了。
上海的公租房覆盖面很广。《文汇报》 2020 年报道过上海公租房累计供应房源达 15.2 万套,正在保障家庭 21.1 万户,累计保障家庭 72 万户。累计保障的户数是正在保障的三到四倍,是因为上海公租房有腾退机制,三年是一个租期,一般可以租两个租期。 
在上海的实践当中,公租房的优势从来不只是价格,它最主要的一点是合规的居住。它不限户籍,对于收入的限制也非常少。你可以去办居住证,集体户口可以落到公租房里,轮候规则也非常透明。社会的公共福利在不断增加,我们要有搜索政府公共服务的意识
大城市里,我们为什么觉得房产很重要?因为在《物权法》的规定下面,房产作为一种居住证明,有权利的供给者和监督者,而租户在权利上的保障性和认知性都比较低。虽然产权跟租赁权都是权利,但这两个权利还没有被平等地保护和认知。
我国的法律中至少有两条保障租户权利的条例,一是“优先购买权”,二是“买卖不破租赁”。“优先购买权”由《城市私有房屋管理条例》第十一条规定,如果业主要去卖房,需要提前三个月通知承租人;在同等条件下,承租人有优先购买权。“买卖不破租赁”由《合同法》第二百二十九条规定,房子的产权关系发生改变,不意味租赁关系需要改变。
上海人把租房叫做“借房子”,其实鲁迅、郁达夫等文豪们都有租房子的情况,不能说租房就是不成功。/ unsplash
当下大城市里的租户和创客是高度耦合的两个身份,一个人要去大城市创业,注定不可能很早买房。租户可以通过创业的方式实现上升流动,而不是“漂着”,只要不断在信息上、认识上加以改进,我们自然会接驳更加包容性的公共福利,也自然会感受到更积极向上的文化。

2022年想住得“有尊严”?

来看看两位嘉宾的小建议:


【时间轴】
3:54 花800元改造400平米的出租屋,爆改界怎么卷成这样?
5:40 疫情之后惜命又惜钱,小成本高回报的改造诱惑满满
6:56 租房的人不需要奢华,他们更想租的地方像个家
10:08 动动手,一平米的空间也有大用处
12:20 没人喜欢共用卫生间,年轻人的社交也不浪漫
13:28 青年人喜欢有猫有快递,不想和邻居交朋友
15:57 “15分钟生活圈”,探索城市公共空间新体验
17:36 租房人的血泪史:通勤远、租金贵、房子随时会收回
19:22 贷了12个月的房租,却换来中介拿钱跑路
20:36 除了限制租金贷,金融赋能也能解救青年租户
23:05 公租房政策了解一下!
32:09 那些在鹤岗买房的人,大部分在网上流浪
33:25 如果连外卖都是奢侈,那就不要幻想能在远方独居
34:54 你能想象吗?整整10年,乳山的房价几乎没有涨
37:15 谨防租房被骗,房源、房东、合同是重点
39:23 北上广深的青年,体面租住很关键
除标注外,本文图片均来自视觉中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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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播、撰文 / 胡雅婷
后期、监制 / 徐婉 
海报设计 / 白浪
实习生 / 李小庆 吴宇迪 张之钰
运营 / Yatit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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